闰六月，今年的大小鬼多等了一个月

在阴间嗷嗷鬼叫

待他们的三代亲人接力祭祀完

就可以修业圆满，重新投胎，重回阳间了

孤魂野鬼没人惦记

他们四处游荡，找替身，冒名顶替

那些飞来横祸的就是他们的杰作

老鬼不是凡人，都是大善人和大恶人，英雄和枭雄

念叨他们的人太多，满世界每天都会聒噪

阎王真鬼，说，永不超生

◆星星熄灭之前

一尾鱼游进一盏灯中，吐星星沫子，咕噜，咕噜

回光返照

灯罩快要被泡泡撑暴了

弥留之际的严监生的双眼

和那盏灯里的鱼鼓起两只眼睛对上了

怎么也不肯闭目——

原来鱼眼睛是捻芯

满天都是死鱼眼睛，都是捻芯灰烬

◆观景台

在月亮之上。俯瞰地球

北冰洋是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包围的内海

是老男人谢了顶的头颅

太平洋眯起眼睛，只剩一条缝隙，只有三十五公里宽

那个大帝钦点的白令，从这里挑开

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的白色睫毛

二百八十年后，复活穿越过来的大帝已谢顶

跨过去，那边同样也谢顶的老男人已铺好了红地毯

◆开封府

滴笃！一粒墨汁在衙门外地上洇开

站起一个个申冤的人

明镜高悬。包龙图一拍惊堂木

“哇呀呀！传话，让尔等击鼓，挨个上堂

那么大的鼓，新蒙的牛皮，尔等看也不见？”

“回青天大老爷，没鼓槌呀！”

◆杨家湖与潘家湖

一枚硬币从中剖开

正面与背面并列，同时摊牌

清与浊

香与臭

仿佛戏文里的忠与奸，刻在了脑海里

于湖，已是死水

于脑，已是埂塞

◆招魂

东海扶桑那边的靖国神社，十四个甲级战犯的灵位

是大和反思

还是祭拜

就像黑龙江乌苏里江对岸的穆拉维约夫雕像

是斯拉夫反思

还是纪念

◆照相馆

江山无限，不易保鲜

许多时候看到的

是暗房里洗出的照片

定影液是一个时代三千五百万亡灵的血浆

保存底片

保存记忆

◆晒被子

湿漉漉的。倒头继续睡

鼾声砌出一堵又黑又厚又邦邦硬的墙

堵住外面的光亮。天都放白了

堵住外面的三万支箭矢雨

喂喂！！卧榻臭了

被褥快要烂了，别捂了

做梦又要尿床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