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里的苦，原是常有的。檐角的雨珠坠下来，闷声砸在阶上，像某段往事突然漫上心头，沉甸甸的；手里的老茧磨了又磨，摸上去糙得很，都是一天天用力过活的印子；有时夜里睡不着，心口像压着团湿棉絮，说不清道不明，就那么堵着。

      可总有清风来绕。穿堂过屋时，掀着衣角，顺带把眉头的结也松了松。风里有新抽的木叶气，或是墙根野菊的淡香，不经意钻到鼻前，日子竟就轻省了些。偶尔惊起只麻雀，扑棱棱掠过树梢，脆生生叫两声，倒像是在说：天这就亮透了呢。

     月亮也总在该来的时候到。有时挂在桐树枝桠间，清辉碎银似的落下来，洒在窗台那盆半枯的兰草上；有时躲在檐角影子里，悄悄漫过桌上摊开的旧书，字里行间便多了点软和。这光不扎眼，却够照亮辗转的床，让那些熬人的黑里，透出点亮——等天亮，等风来，总有盼头的。

      累极了，就往山边坐。青石凉凉的，坐下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慢慢匀了。山不说话，却像个闷声的老友，稳稳托着你。溪水流过石缝，叮咚叮咚，是不成调的歌，又像谁在耳边轻拍着哄。看那水绕开礁石，接着往前淌，忽然就明白了：路再难，总有过得去的法子。山风过处，松枝沙沙响，混着远处田埂的蛙鸣，比啥安慰都实在。

       原来苦从不是日子的全部。风带些草木气，月洒片清辉，山水里藏着自在，连枝头鸟叫，都是日子藏不住的活气。这些细碎的暖，原是用来中和苦的——让咱尝过涩味后，还能咂摸出点甜，心里刻了痕的地方，也能慢慢长出韧劲来。